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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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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醒醒,程然諾!醒過來,快醒過來!”南燭有些驚慌失措,她不斷用力搖晃著程然諾,試圖將她從幻象中喚醒。

“程然諾,程然諾!”另一個聲音惶恐的一遍遍喚著她,一聲比一聲更高,好似繩索般要將她從無邊的深淵中拽出。

但他的聲音好似是從世界的另一端傳來,朦朧與模糊中,她依稀看到光暈逐漸明亮清晰起來,連同他的五官也一點點呈現在眼前,原來他的眼睛這樣黑,就像一片無邊的黑海,帶著千層漣漪萬重波瀾撲面而來,還有他那筆挺的鼻子和柔和的下巴都如此熟悉。

“危鈺!”程然諾猛地深吸一大口氣,當冰涼的空氣瞬間侵入肺腑時,她的心也不由劇烈顫抖起來,難道前世殺自己的人竟是……

“你終於醒了!”危鈺猛地一把將她攬入懷中,程然諾微微一怔,才明白過來,原來她終究是沒有看清殺手的臉。

她慢慢伸出手回抱住危鈺,她輕垂下頭依偎在他的肩上,這次她又沒能看到前世殺自己之人的臉,但她竟是如此的慶幸,慶幸不是他,慶幸此刻他的慌張和害怕。

他如獲珍寶般緊緊擁抱著她,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心臟快速有力地跳動。

“這次又是一無所獲,我雖然看到了她的前世,但在她的前世裏並沒有看到你。”初冬凜冽的寒風刮過程然諾微亂的發絲,她忽覺有些抱歉,擡頭怔怔望向夜色裏的危鈺。

他將雙手插入黑呢大衣的口袋裏,只對她微微一笑,“無礙。”

夜色下都市的霓虹燈忽明忽暗,寒風一陣陣襲來,他的笑眼卻溫和得令她神往,“什麽無礙,下次我再約南燭,到時候我好好看看……”

程然諾的話還未說完,危鈺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,異常緊張地凝視著她,“不行,不能再去了,太危險了,今天我在外面就一直聽見她在叫你,可你怎麽都醒不過來,如果你真的醒不過來……”

“你在擔心我?”程然諾眨了眨眼,昂頭望向他柔聲問道。

危鈺一怔,握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一捏,忽又松開了手,他垂下一雙修長的眼睫不再註視她,“當,當然,你要是出事了,我就,就找不到她了。”他說罷,稍稍用力握緊放在口袋裏的手。

程然諾只覺心如寒風一樣冷到了極點,原來又是因為她,因為一個前世虛幻的,甚至今生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女人。

她望著他黑色的背影,他很高有些微瘦,寒風輕吹動他黑呢大衣的下擺,程然諾不由倒吸了口冷氣,冰涼的空氣一瞬間灌滿她的肺部,幾乎冷得她整個身體都在顫抖,但她卻微微攥緊拳頭,指甲紮得掌心一片雪白。

她不想等了,她想問了個清楚,知道個明明白白!

程然諾只覺整顆心砰砰直跳,速度快得幾乎要沖破胸腔,躥出身體一般。

“危鈺,有句話我想問你。”程然諾猛地頓了下身子,回頭怯生生地說道,她幾乎都能聽到自己聲音裏的顫抖。

走在前方的危鈺頓了下,他慢慢轉過身來遠遠地望向她,他烏黑如墨色的眼睛依舊沈冷,看不出半點的情緒,其實程然諾有那麽一瞬的猶豫和害怕,但她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,竟忽然跑過去一下猛地撲進他懷中。

危鈺踉蹌著後退兩步,任由她將頭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前,她死死抱住他,鼻翼全是他那熟悉的甘苦芳冽之氣。

“危鈺,我喜歡你!”程然諾將頭埋在他的胸前,像拼了命似的大聲喊出這句藏在心底的話。

身旁的音樂噴泉霎時噴出沖天的水柱,水柱足足竄起十多米高,到達頂端後,又“嘩”的一下向四周散落開來,晶瑩的水花在五彩的燈光照耀下,如同一幕又寬又大的翡翠水簾。

“對不起,也許別人不懂,但你一定懂,前世的她,就算我想忘也忘不了。”危鈺的聲音低得恍如蚊蚋,在流光溢彩的音樂噴泉前,他緩緩掰開她緊摟自己的手。

其實這本就是已知的答覆,只是程然諾心裏總想著或許有那麽一絲希望,哪怕這希望只是奢望。

“我懂,我當然懂,這世上唯有我最懂你……”程然諾慢慢松開手,他的溫度在自己懷中逐漸流失,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自說自話,好半晌嘴角才勉強擠出一絲微笑,“呵呵,我,你不會當真了吧?我剛才開玩笑的!”

程然諾昂頭對著他咧嘴在笑,但她只覺心如刀割,明明嘴在笑,但眼睛卻好像下一刻就要湧出淚水似的。

五顏六色的射燈打在水花四濺的噴泉上,旋轉的水柱越發晶瑩剔透,噴泉向四周灑落下顆顆水滴,飄飄渺渺地落下來,形成的一層薄薄的水霧,將他們兩人籠罩在水汽朦朧的輕紗內,危鈺低頭靜靜看著她,手不由自主地握緊,隱約間連青筋都微微凸起,“你,你當真是在開玩笑?”

程然諾凝視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眸,他真的是個傻子嗎?

她怎麽可能是開玩笑?

“我當然是開玩笑啦!其實,我是打算給別人表白,想,想著你剛好也是個男的,就拿你來練習練習,可,可我怎麽會喜歡你這個處女座,是吧?哈哈!”程然諾仰頭嘴角笑得越發燦爛。

她很慶幸,還好此刻剛好有夜風陣陣襲來,噴泉頓時被吹得拋灑出如萬斛珍珠般的水滴,似煙又似霧,倒叫他們這樣近的距離卻看不真切對方了,否則,她想他定會看出自己含滿淚的雙眼。

危鈺的胸膛微微起伏,他的喉結上下移動了下,“那你,你打算跟誰表白?”

程然諾一怔,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。

她只癡癡地瞧著他,她嘴唇微動正要說話時,手機卻響了起來,她盛滿淚水的雙眸低頭瞧了下屏幕,只隱約看見上面跳動的名字,隨即就舉起手機屏幕咧嘴對危鈺道:“他,我就是要跟他表白!”

瞬間音樂再次響起,無數道噴泉噌地騰空而起,危鈺的嘴角輕輕抽動,隔了一會兒才緩聲道:“劉閎?”

“嗯,我要去表白了,祝我成功吧,明天見啦,危老板!”程然諾笑得眼睛瞇成了一道縫,可就在她轉身接通電話的一刻,淚水卻頃刻決堤而出。

廣場中心的噴泉隨著音樂的搖擺,倏爾鉆出又霎時跌落,危鈺站在噴泉前紋絲不動,他望著程然諾遠去的背影,忽有種頹然之感。在程然諾陷入深度催眠時,他在門外聽到南燭醫生喊她的名字,他不顧一切地沖了進去,他像發瘋似的擁抱住她,一遍遍不斷喊她的名字。

這種感覺就像前世那個女子在自己面前死去一樣,那種恐懼和害怕如海浪般狂卷而來,他真的很怕,他怕她陷入催眠再也醒不過來,他甚至想過,哪怕不再找前世那個女子,他也不願讓程然諾就此消失。

危鈺望著程然諾逐漸消息在夜色裏的背影,他忽擡腳往前邁了一步,正要追上去時,身軀卻如同灌鉛般,瞬間被釘在了原地,他伸手按向劇烈疼痛的左心房,那個縈繞牽絆的女聲再次響起:“若有來生,我只願你忘了我,不要找我、想我、念我……”

他艱難地擡起充血的雙眼,程然諾遠去的背影卻逐漸幻化為前世的幻象,依舊是那只白皙如雪的纖手垂在血泊中,斷裂的玉鐲被鮮血染得猩紅,滾燙的血液如同淋漓的書法,淌滿了地面。

在找到前世的她之前,他本就沒有資格和能力去愛別人。

她口口聲聲說要他忘了自己,可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被前世的她所禁錮,因為本就是他欠她的……

“別哭了,你再哭我心都要碎了。”劉閎溫柔地說著,又遞給程然諾一張紙巾。

“你懂什麽呀,我這真是被詛咒的命,表白一個失敗一個,而且我居然是在跟一個前世的活死人搶男人!”程然諾說罷,又用力擤了把鼻涕。

“什麽跟什麽呀?我看你跟我表白失敗的時候,也沒這麽難過。”劉閎瞧著淚眼婆娑的程然諾,有些心疼地將她垂下的發絲捋到耳後。

“你懂個屁啊,那時候小,對你都不能算是真愛,可我對他,真的,我從沒這樣看過一個人的眼睛,我……”程然諾的話沒說完,又紅著眼睛,抽了張紙巾嚎啕大哭起來。

“好了好了,你別這樣,雖然我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拒絕你的,不過我很慶幸自己多了個機會。”劉閎的聲音越來越軟,他微睞著眼睛,慢慢低頭湊向她柔軟的唇。

程然諾卻頭一偏,用力擤了下鼻涕,“少來,我都說了一萬遍啦,咱倆沒戲,別想趁我病要我命。”

劉閎倚著車窗忽然笑了,他靜靜看著昏暗車內哭得一塌糊塗的程然諾,“怎麽沒戲?當初我放棄你也是迫不得已,但我說過,這次回來,我肯定要再把你追回來。”

車內本就狹小,劉閎溫柔的聲音如同電波般一陣陣不斷襲來,聽得程然諾也不由擡頭望向他,“那你倒是說說當初為什麽迫不得已拒絕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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